【摘 要】北魏时期是中国书法发展的黄金时期,这一时期产生了大量的墓志精品,《贾瑾墓志》就是其中的代表。此墓志的出土,为探讨武威贾氏家族相关历史及这一时期的书法艺术等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史料,也为书法艺术的取法提供了新的范本。
【关键词】《贾瑾墓志》;武威贾氏;世系;书法风格
在中国书法艺术的长河中,魏碑这一艺术瑰宝,曾长期被历史的尘埃所掩盖。直到清代乾嘉年间,随着金石学的兴起和学者们对古代碑刻、铭文的深入考证与研究,北魏时期的碑刻书法艺术才逐渐被世人所重视。康有为在《广艺舟双辑》中说道:“北碑莫盛于魏,莫备于魏。”[1]他对魏碑的历史价值和艺术成就给予了高度评价。
可见,北魏时期的书法艺术以其独特的风格和历史价值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贾瑾墓志》作为北魏时期的墓志,不仅为研究当时社会历史提供了重要文献资料,也为书法艺术的研究提供了实物资料。然而,翻阅相关文献,当下对《贾瑾墓志》的关注极少,尤其在书法艺术上更是鲜有研究,该墓志不仅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信息,还体现了当时书法艺术的风格特征和技艺水平。
因此,通过对《贾瑾墓志》进行深入研究,不仅能够丰富我们对魏碑书法艺术的认识,也为书法艺术的取法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范本。
一、贾瑾家世考
根据墓志可知墓主贾瑾,字德瑜,武威姑臧人。为东府中兵,受到元恒的赏识,贾瑾被征召进入征东将军府担任中兵参军,之后又被提拔进入中央政府,担任散骑侍郎。贾瑾本人也是才华横溢,年轻时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和志向,他自学成才,通晓儒家和道家的经典。他性格仁爱宽厚,孝顺父母,受到乡里和京城人士的尊敬和爱戴。
图1《贾瑾墓志》碑额
贾瑾为人端正沉静,恪尽职守,不趋附权贵。时值孝明帝时期政局动荡,政变频仍,其在混乱局势中坚守原则、忠于职守,体现了良好的道德操守。贾瑾的声名远播,被皇族英彦元恒所赏识,并被任命为征东府兵参军,后来又成为散骑侍郎。他后来还担任过帝兄梁州的录事参军。另外,墓志中提到“后为帝兄梁州抑为录事参军”,因为录事参军的地位比散骑侍郎要低,因此用“抑为录事参军”。
贾瑾历任多职,然皆与其志趣不符,故心怀郁结,未能尽展其才。惜未遇伯乐如徐庶者,犹卧龙未起,英年早逝,年仅三十。其卒令君主与同僚痛悼不已。根据墓志可知其父为贾敬伯,历任广川、平原、济南、魏郡、太原、高阳六郡太守,皆为山左,但是这部分碑文部分磨损,有些字迹难以辨认,导致内容难以理解和考证,史书中虽并无与之对应的记载,但墓志的出土,为研究贾敬伯提供了重要史料参考。
据墓志可知贾瑾的祖父为贾天符,曾任本州主簿,中兵参军、条县令,高阳太守。《宋书》百官志记载:“高祖为相时,合中兵直兵置一参军。”[2]在东晋末期至南朝宋时期,宋高祖刘裕任丞相期间,他创立了一个新职位,即中直兵参军。这一职位整合了原来的中兵和直兵两个官职的职能,主要任务是统领丞相府的直属卫队。
这一变革体现了刘裕对军事管理体系的优化和对亲兵指挥体系的强化。《宋州郡志校勘记》中提到:“冀州又有蓨县,蓨汉志作脩,续志作修,晋志作蓚。”[3]渤海郡有“蓨县”,而无“條县”。古书中“蓨”和“條”字常常混淆,《后汉书》中记载:“脩县及條县皆属勃海,《汉书·地理志》作‘脩’,景帝记、周亚夫作‘條’师古曰‘脩音條’,是脩县即條县也。”[4]在《史记》中对于条县有详细记载“:九域志枣强县,在镇州东南五十五里,蓨县在冀州东北一百五十里,宋白曰蓨县即汉條侯国,隋开皇五年,改條县为蓨县,蓨音條。”[5]條、蓨、修、脩、滌五字互用,在古代文献中,地名用字可能因为同音或通用而互相替换使用,实际上指的是同一地区。
贾瑾未婚无嗣,以其侄贾晶过继为后。贾晶,字士光,官至通直散骑侍郎,卒后与贾瑾合葬,呈一坟二柩之制。北魏时期,父子合葬较为罕见,多见于夫妻合葬。据墓志记载,贾晶享年二十一岁,才思敏捷,官至散骑侍郎直寑,然史书无载,可作为史册补充材料。根据《魏志》中贾诩的传记,可知贾氏家族是武威姑臧的望族。
贾氏家族自汉代贾谊地位显赫,根据《新唐书》卷七十五下《宰相世系表》的记载,贾谊后裔的一支从东汉后期的贾龚开始迁居武威姑臧[6]。《魏晋南北朝的武威贾氏》一文将姑臧贾氏分为五支,据《贾瑾墓志》所载贾瑾及其祖父、父亲的官职,可判定贾瑾属广川(河北景县)一支:“贾诩后人贾敷被封为广川都亭侯,子孙遂移居广川,至北魏初期的贾彝一支比较兴盛。
从贾彝之子贾秀开始,又迁至代郡(山西大同市)。”[7]贾瑾一族是武威贾氏的一个旁支。据《陶斋藏石记》中载:“按魏志《贾诩传》,武威姑臧人,六世祖敷仕魏,始家广川,是贾氏为姑臧望族。迁于青骑,故贾思伯本传称益都人,而思伯碑则仍称为武威姑臧人也。此贾瑾当为思伯之族。”[8]此处出现讹误,《魏书·贾彝传》中记载:“贾彝,字彦伦,本武威姑臧人也。六世祖敷,魏幽州刺史、廣川都亭侯,子孙因家焉。”[9]贾诩是曹魏时期的人,贾彝是元魏时期的人,时间上的差距也证明此处的不合理,所以此处并非贾诩,而是贾彝。
墓志中还提到“皇宗英彦元恒之所友爱”,被征召为征东府中兵参军,表明其与元恒关系密切,并在军事领域担任重要职务。元恒,景穆帝之孙,京兆王子推之子,根据《魏书·景穆十二王传》中记载,“遙弟恒,字景安,粗涉书史。恒以春秋之义,为名不以山川,表求改名芝。历位太常卿、中书监、侍中。后于河阴遇害。”[10]京兆王子推的儿子太兴的弟弟恒,改名为芝。
在肃宗时期,萧宝夤和元恒芝在泾州大败。孝庄帝武泰元年(528年)四月,在河阴遇害。墓志中提到的元恒之所友爱,可能是指元恒芝。在《官氏志》中载:“七月,诏诸征镇大将依品开府,以置佐吏”。[11]《魏书》中还记载“秋七月己亥,诏曰:昔太祖拨乱,制度草创;太宗因循,未遑改作,军国官属,至乃阙然。今诸征镇将军、王公仗节边远者,听开府辟召;其次,增置吏员。”[12]神 元年(428年)七月,朝廷诏令各征镇大将依品级开设府署并置佐吏。
元恒逼引贾瑾任征东府中兵参军,据此推测元恒或曾任征东将军,此说可补史传之缺,然因孤证不足,尚难确证。杨守敬在跋文中认为,根据《魏书》记载“颐弟衍,字安乐,赐爵广陵侯。位梁州刺史,表请假王,以崇威重”[13]。魏国诸王中担任梁州刺史的只有阳平王颐的弟弟衍,他被赐爵为广陵侯,担任梁州刺史。
墓志中提到的“梁州刺史”,可能是阳平王元颐的弟弟衍。但是根据《魏书·孝庄纪》载建义元年六月,追封兄长元直为陈留王,谥号献文[14]。据《魏书·六王传》中云:“子直封真定县开国公,出为冠军将军、梁州刺史。”[15]元直为孝庄帝嫡兄,故称帝兄梁州;元衍与帝血缘较远,仅称皇宗。据此,贾瑾之僚佐当为元直,非元衍。
总之,《贾瑾墓志》作为北魏时期重要的墓志作品,墓志的文本内容对于研究北魏时期武威贾氏的侨流士族以及社会区域变迁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贾氏家族从州主簿升至郡太守的仕途,体现了南北朝时期地方豪族的典型政治轨迹,有助于深入理解当时的社会政治结构及豪族角色,具有多重历史价值。
二、《贾瑾墓志》与同时期《张玄墓志》书法风格比较
魏碑是隶书至楷书发展过渡时期的楷书书体,普泰元年的魏碑在形制和体系上已经发展完善,呈现出多种多样的风格。《贾瑾墓志》不仅具有史料价值,还具有书法艺术价值。《贾瑾墓志》刻于公元531年,同年刊刻的《张玄墓志》也属于魏碑精品。对这二碑刻进行对比分析的目的是深化我们对魏碑书法的理解,并探讨北魏时期碑刻艺术中的共性与差异。
下面笔者将对《贾瑾墓志》和《张玄墓志》的点画、结构等多个方面进行全面的对比分析。首先,《贾瑾墓志》的形制和规格非常规范和完整,碑额有六字“贾散骑之墓志”(图1),风格与正文相差无几,分为两列书写,整体上左侧一列的笔画较之右侧一列更厚重,字的大小随字形而灵活变化,体势上呈斜画紧结,“金石气”十足。在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后,“南风北渐”的影响下,碑额书体也开始出现楷书,是北魏时期典型的楷书碑额。
其次,为了探讨《贾瑾墓志》与《张玄墓志》在书法上的共性与差异,而制作《〈贾瑾墓志〉与〈张玄墓志〉单字对比表》对两墓志书法的点画进行对比分析,在表1中我们不难发现,《贾瑾墓志》与《张玄墓志》为同时期的墓志,其点画的形态并未由于书丹者和刻碑工匠技艺不同而产生较大差异。
根据表1中的单字对比,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两方墓志在字形结构和书法风格上具有较高的相似性。以“精”字为例,两方墓志对于左右结构的字在处理的方式上都很紧凑,采用穿插的方式,展现出丰富的体势。对于“气”字的书写处理上,《贾瑾墓志》的处理是上紧下松,斜中取正,增加了字内的流动感,笔画搭接处理极为巧妙;《张玄墓志》将上半部分包围住下半部分,两者展现出了众多相似之处。
《贾瑾墓志》中的“威”字整体上成方形,通过斜画紧结打破呆板的形态,整肃中含灵动;《张玄墓志》则将斜钩放出,左收右放,增加了字的形态。“泉”字在两处碑刻中的字形上紧下松,将下半部分的撇捺伸展开,此字的写法已经与隋唐时期的楷书并无太大区别,同样揭示了它们之间的显著共性。笔者通过对此二碑的单字分析,《贾瑾墓志》的书写和锲刻更具金石气,使之具有刚劲峻峭的古拙意味,《张玄墓志》则是端庄典雅又富有灵气,都具有独特的风格。
通过对这两墓志的对比探究,可见,这两方墓志在某些细节上还是存在差异的,然而在整体的书写技巧和艺术风格上却展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从宏观视角审视,尽管存在个别特征差异,但两者在笔触运用与审美趋向上呈现显著相似性,具体体现于线条的流畅度、力度及字体结构与布局的把握,反映了书丹者在书法艺术上的共同审美理念与追求。
通过对比分析,我们可以进一步探究它们在书法传统中的共通之处,以及可能受到的相同文化和技艺影响。这种相似性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我们理解北魏书法艺术的发展,也展现了北魏后期的书法对于特定笔法和结构的共同审美追求。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评云:“北书以骨胜,南书以韵胜。然北自有北之韵,南自有南之骨也。”[16]孝文帝在迁都洛阳后,南北书风融合,北方的碑刻更多地吸收南方的书法文化,产生了风格迥异的魏碑作品。
《贾瑾墓志》与《张玄墓志》同年镌刻,二者在字形结构与整体风格上具有显著相似性,展现了北魏时期书法艺术的蓬勃发展。此时期为隶书向楷书转型的关键阶段,并形成了魏碑体楷书的新样式。北魏书法以雄俊坚实的艺术风格著称,体现了北方民族雄强矫健的特色,与北朝尚武精神相呼应。
魏碑书法的多样性与复杂性直接反映了北魏社会的动荡与民族融合,其作品多出自无名书家之手,展现了北方人粗犷彪悍、豪放淳朴的性格特征及审美情趣。《贾瑾墓志》展现了书丹者的卓越才华,其内容对研究武威贾氏及北魏社会具有重要价值。虽未列为一流魏碑,但其书丹者受南北书风融合影响,真实反映了魏碑面貌。《贾瑾墓志》不仅具有补史作用,其书法艺术亦具研究价值,为深入理解北魏书法风格提供了珍贵资料。
结语
“北碑莫盛于魏,莫备于魏。”[17]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对北朝的石刻艺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贾瑾墓志》作为独具时代特色的魏碑书法作品,不仅丰富了魏碑的艺术面貌,为后世书家提供了学习范本,其墓志文本内容更为研究北魏士族的社会阶级、影响力及政治结构提供了重要文献依据,有助于深入理解北魏时期的文化、艺术及士族阶级的政治生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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