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缘到中心丨接受美学视角下的四山摩崖刻经

 二、黄易与四山摩崖刻经的发现和传播 

 早有学者指出,四山摩崖刻经在山东兖州邹县沉寂了一千二百年之后,终于在清代中期被一 个浙江钱塘人“发现”了,这个人就是金石学家黄易。黄易(1744—1802),字大易,号小松、秋盦,又号秋影庵主、散花滩人,长期以坐馆、佐幕谋生,后以监生捐纳,由东河汛员仕至山东 兖州府运河同知,两护山东运河道,首次护理运河道在任两月余,再护运河道在任四月。黄易任 山东兖州府运河同知,官署在济宁。从乾隆四十三年(1778)到嘉庆七年(1802),黄易在山东 济宁为官 20 余年,直至去世。 

 在山东济宁期间,黄易对山东碑刻进行了频繁的实体踏访。嘉庆二年(1797)正月到二月期 间,黄易和女婿李大峻、同乡江凤彝、拓工顾玉等人,从济宁出发,对邹城、曲阜、泰山、济南 沿途摩崖碑碣进行踏访传拓。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岱麓访碑图》,记载了此次访碑的情形,记 录了二十四处地点:孟子庙、孔林、孔子庙、铁山、岗山、尖山、大汶口、大明湖、龙洞、佛峪、 千佛山、五峰山、灵岩寺、甘露泉、功德顶、铁袈裟、岱庙、王母池、石经谷、樱桃源、对松山、 开元摩崖碑、后石屋等。

在该图册的题跋中黄易记载了这次访碑的详情: 嘉庆二年正月七日,余携女夫李此山游岱,自邹鲁达泰郡。淑气虽舒,盘道犹雪,不及登山, 遂至历下,与江秬香遍览诸胜。二月至泰山登绝顶,遍拓碑刻,夙愿以偿。遇胜地自留粉本,成 图二十有四,并记所得金石,以志古缘。七月二十三日钱唐黄易记。 

 其中包括四山摩崖刻经的铁山、尖山和岗山三处,在《尖山》图册的题跋中也提及了葛山的 拓印情况。该图册中《铁山》的题跋(图 4)对“铁山摩崖刻经”进行初步的考证:

铁山在邹县北门外三里许,崖刻八分书,佛经,字大径尺。其上篆额止“石颂”二字,大二 尺许。经后字稍杀,径五六寸。有汉丞相匡衡苗裔“匡喆造经□咸韬书,皇周大象元年”等字。 崖势陡滑,拓字良难。余数拓始获其全。文辞雄丽,与岱麓摩崖刻争胜。而近在城外千余年无人 过问,余始拓之,亦奇事也。

图5 朱彝尊《隶书临曹全碑》卷(局部)

经下石壁刻“宁朔将军孙洽僧安道壹齐搜扬好人平越将军周任城郡 主簿大都维那闾长嵩”等分书。又一石崖刻李巨教等题名,俱奇伟。 图册中《尖山》题跋载: 尖山在岗山之南,重岗重叠,登陟殊难。拓得崖际八分书佛经,字大尺许。齐武平六年刺史 韦兴祖、僧安与及尚书晋昌王唐邕、韦平振、韦子深等题名。 

 “大空王佛”四字大三尺许,六朝人迹如此之大殊为少。又从葛山拓得大象二年八分佛经, 亦此类也。 图册《岗山》题跋: 岗山距铁山数里,余自曲阜至邹境,陟岗山之阴,行顽礓绝壑间而达山之阳,憩小庵望山巅, 石面刻八分大字佛经,崖壁作大楷,后有大象二年比丘惠晖等名。 同样,黄易也是最早在金石学目录中著录四山摩崖刻经的金石学家。

成书于乾隆五十一年 (1786)前的《小蓬莱阁金石目》著录了四山摩崖刻经,尤其是尖山刻经,收录六种: 佛言若菩萨等字经文六行,八分书。 又武平六年沙门僧安与刺史韦兴祖等题名,八分书。 又大空王佛四大字,八分书。 又经主韦子深题名,八分书。

又晋昌王唐邕题名,八分书。 以上六种俱在山东邹县尖山。其他三山基本著录与《岱麓访碑图》相应三山的题跋大同小异。 黄易在山东传拓的摩崖碑碣,如果只是自己留存鉴赏,其传播的效果会非常局限,但是黄易 将其拓印的四山摩崖刻经积极地向其他金石学家分享。最显著的例子是他向同样在山东为官的毕 沅和阮元分享了自己多年积累的金石碑拓。

黄易长期在山东济宁,毕沅从乾隆五十九年到乾隆六 十年(1794—1795)担任山东巡抚,阮元从乾隆五十八年到乾隆六十年(1793—1795)担任山东 学政,他们三人的交集主要在乾隆五十九年到乾隆六十年。乾隆五十九年十月二十六日,阮元以 山东学政的官职按试曹州,途经济宁,拜访黄易,遍观黄易所藏金石碑拓,并与黄易商议编写《山 左金石志》事宜。

其后,黄易以实际行动对阮元、毕沅合纂的《山左金石志》大力襄助。从阮元 致黄易的信件中,可以知道乾隆五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阮元曾向黄易表示,想延请黄易的幕 客朱文藻作为编纂《山左金石志》的助手。嘉庆元年(1796)夏,黄易将铁山《石颂》的全文拓 片邮寄给当时已经调任浙江学政的阮元,以充实《山左金石志》。

在黄易的帮助之下,《山左金石 志》收录了四山摩崖刻经:《匡喆刻经颂》《尖山摩崖十种》《小铁山摩崖残字八种》《岗山摩崖佛 经四种》和《葛山摩崖二种》。 在黄易《岱麓访碑图》《小蓬莱阁金石目》《岱岩访古日记》之后,四山摩崖刻经引起了金石 学家普遍的关注。

除了前面已经交待的阮元、毕沅《山左金石志》之外,还有大量金石学家在其 金石学著述中著录,如冯云鹏《金石索》、孙星衍《寰宇访碑录》、李佐贤《石泉书屋金石题跋》、 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汪鋆《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段松苓《山左碑目》、法伟堂《山左 访碑录》,等等。在金石学家的传播之下,四山摩崖刻经逐渐走进书法史的舞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