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梁楷没骨人物画的形成及其开创性

三、梁楷没骨人物画的开创性

根据前文分析,梁楷前的绘画,如 米氏父子的“游戏翰墨”和智融的“淡墨 扫人牛”已经将水墨的表现力往前推进了 一大步,而梁楷的泼墨画一定程度上是通 过对唐宋以来水墨画的借鉴发展而来。明 汪砢玉评价梁楷道: 画法始从梁楷变,观图犹喜墨如新。 古来人物为高品,满眼烟云笔底春。[19] 汪砢玉之所以认为“画法始从梁楷 变”,是因为看到了梁楷在水墨人物画 发展过程中完成了最终蜕变的一环,概言 之是发展了没骨的语言魅力,使之达到了 可以与白描相抗衡的艺术高度。

图7 宋 梁楷 雪栈行骑图 绢本水墨 23.5cm×24.2cm 故宫博物院藏

所谓“墨 如新”,指的应当是淡墨在未干时所散 发出的润泽莹透的独特韵味,梁楷没骨 画之所以具有“墨如新”的视觉效果在于 充分运用了墨色与水调和过程中产生的渗 化,形成流动幻化、似有若无的“满眼烟 云”。从这个角度来看,梁楷的确具有开 创性意义。 《泼墨仙人图》是梁楷这一风格的 代表性作品,绘似醉非醒一仙人徐步走 来,腆着肚皮,憨态可掬。仙人面部仅以 几点浓墨写成,五官挤在一起,突出宽大 的前额。所谓“梁楷惜墨如惜金,醉来 亦复成漓淋”[20],披衣以没骨法数笔扫 成,一气呵成笔意连绵,用笔的轻重徐急 尽收眼底,墨色的浓淡枯润相得益彰,腰 带则以几笔浓墨点醒。

细细看来,《泼墨 仙人图》对人物形体的交代却很清晰,笔 笔能画到结构要紧处,体现出梁楷极强的 造型概括能力,再者笔墨与形体结合得极 为自然,毫无扭捏做作之感,一派天机。 因此说《泼墨仙人图》具有里程碑式的意 义。在《泼墨仙人图》中墨色由于水的参 与并与造型的进一步结合而转化形成了独 特意蕴。此种转化是由南宋特殊的地理文 化环境、梁楷前期白描风格的积累、山水 花鸟画的广泛涉猎及画者自身放浪不羁的 性格所共同塑造的。

图8 宋 梁楷 寒山拾得图 纸本水墨 81.1cm×33.9cm 日本MOA美术馆藏

梁楷山水、人物、花鸟皆擅,绘画 题材多样,人物画以仙佛鬼神、历史故事 和风俗画为主,梁楷在突破墨色表现瓶颈 的同时还在积极拓宽白描的表现力。虽然 在今天看来梁楷的绘画颇具新意,但在当 时及其后不久受到的评价不算太高。元汤 垕言: 画院诸人得名者,若李唐、周曾、 马贲,下至马远、夏圭、李迪、李安忠、 楼观、梁楷之徒,仆于李唐,差加赏阅, 其余亦不能尽别也。[21] 认为梁楷的画只是“差加赏阅”。 梁楷之后,南宋涌现了一批水墨画家,影 响较大的有僧法常(牧溪)、僧若芬(玉 涧)、陈容、颜辉、廉布等。

结语

梁楷的没骨人物画在宋代独特的社 会文化背景中孕育而出,充分发挥了淡 墨的表现力,运用墨与水结合过程中的渗 化,产生了“墨如新”般水墨淋漓的视觉 效果,是对五代以“粗笔浓墨”表现人物 画的一次重要突破,完成了没骨人物画最 终蜕变的一环,因此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梁楷之后,南宋涌现了一批水墨画家,并 影响了日本绘画,随着晚明社会思潮的转 变,梁楷的绘画愈加受到重视,并为没 骨人物画在清代的发展提供重要参考。 

梁楷没骨人物画以水墨禅画为载体充实 了其精神性内涵,从描写“细如毫发”到 “墨汁淋漓”,梁楷逐步纯化没骨语言, 对于今天的没骨人物画创作具有很高的借 鉴价值。 

注释

[1][元]夏文彦,《图绘宝鉴(续编续 纂2种)》卷3《宋》,山西教育出版社, 2017年,第104页。 

[2]黄休复言:“画之逸格,最难其 俦。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 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 故目之曰逸格尔。”见[宋]黄休复,《益 州名画录》卷上《逸格》,山西教育出版 社,2018年,第1页。 

[3][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2 《纪艺上》,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年, 第47页。 

[4][清]邵梅臣,《画耕偶录》,俞剑 华编,《中国古代画论类编》上,人民美 术出版社,2004年,第286页。 

[5][元]夏文彦,《图绘宝鉴(续编续 纂2种)》卷4《宋·南渡后》,第193页。 

[6][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1 《叙论》,第34页。 

[7][宋]楼钥,《攻 集》卷79《书老 牛智融事》,陈高华编,《宋辽金画家史料》,文物出版社,1984年,第709—710页。 

[8][宋]楼钥,《攻 集》卷9《题施武 子所藏老融〈二牛图〉》,陈高华编, 《宋辽金画家史料》,第712页。 

[9][元]夏文彦,《图绘宝鉴(续编续 纂2种)》卷4《宋·南渡后》,第219页。 

[10]同上,第218—219页。 

[11]梁楷《出山释迦图》轴,绢本设 色,纵119厘米,横52厘米,[日]日野原宣藏。 

[12]梁楷《六祖斫竹图》轴,纸本水 墨,纵72.7厘米,横31.5厘米,日本东京 国立博物馆藏。 

[13][元]倪瓒,《清 阁全集》卷9 《题画》,《无锡文库》第4辑,凤凰出 版社,2012年,第109页。 

[14]梁楷《雪山猎骑图》轴,绢本设 色,纵110.7厘米,横50.2厘米,日本东 京国立博物馆藏。 

[15]梁楷《水禽图》,绢本水墨,纵 25.2厘米,横26.6厘米,日本MOA美术馆 藏。梁楷《秋芦飞鹭图》,绢本水墨,纵 23.1厘米,横22.9厘米,日本山内健二藏。 

[16]梁楷《布袋和尚图》,纸本水 墨,纵81.4厘米,横33厘米,日本香雪美 术馆藏。 

[17][清]厉鹗辑,胡小罕、胡易知校 注,《南宋院画录校释图笺》卷5,浙江 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年,第180页。 

[18][清]吴其贞,《书画记》卷4,辽 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176页。 

[19][明]汪 玉,《珊瑚网》,[清]厉 鹗辑,《南宋院画录校释图笺》卷5,浙 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年,第170页。 

[20][宋]释居简,《北 诗集》卷4 《赠御前梁宫干》,清抄本。 

[21][元]汤 ,《画鉴》,卢辅圣主 编,《中国书画全书》第3册,上海书画 出版社,2000年,第474页。 

[22][元]夏文彦,《图绘宝鉴(续编 续纂2种)》卷4《宋》,第206页。 

[23][明]高濂著,王大淳等整理, 《遵生八笺》卷15《燕闲清赏》中卷,人 民卫生出版社,2007年,第465页。 

[24]熊文举在一帧画册中题记曰: “宝绘十二幅,皆宋元人名笔,中有米南 宫、李龙眠、唐子华、梁楷、周文矩、 赵松雪、王叔明、夏禹玉、□□皆入神 品。”见[清]熊文举,《雪堂先生文集》 卷20,清初刻本。 

[25][明]李贽著,张建业整理,《李贽 全集续编·李温陵集》卷9《无为说》,首 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140页。